Milstein

宅變-空洞的精緻

    人類因為對於未知的事物的恐懼而形成種種忌諱，世代累積在文化
之中。不同的文化就有不同的忌諱，雖然基本上都是源自於對死後世界
的恐懼，但因為詮釋的方法不同，對不同文化的人而言接受到的恐懼感
也就有了程度之別。比方說大法師這部電影，我認為當中的幾個地方確
實給了我極度詭異之可怕，但卻沒有嚇到骨頭裡去，因為我們並非生活
在基督教文化圈之中。而日韓的鬼片，對我而言驚嚇指數就上升許多了。
至於香港的電影，則驚嚇的程度就更高了。

    那麼，台灣自己拍的恐怖片，應該是最恐怖的吧？記得以前夜遊時
熱衷營隊活動的同學把包袱裡所有的鬼故事一個接著一個的拿出來講，
又說什麼自己帶營隊時聽到了靈異現象等等，真是把全場的人嚇到不發
一語。因此，每次看完一部恐怖片時，心裡往往開始構想台灣的鬼片如
果把什麼什麼給放進電影裡拍出來的話，那真的是會嚇死。

    因此，對於「宅變」這部電影，我是蠻期待的。

    但看完之後我的感想是：我看了一部外國電影。

    我想可以拿雙瞳這部電影來做對照。雙瞳顯然的是部外國觀點的台
灣電影，劇情裡，台灣只不過是一個簡單的元素，就像好萊塢電影劇本
裡引用了非洲第三世界的什麼習俗用以發展劇情一樣，矛山道術云云不
過是用在好萊塢式劇本裡的一個元素罷了，將之代換成別的東西，如七
條原罪什麼的，來發展追查殺人案的線索都可以。

    不過雙瞳雖然在劇本這個骨幹上發揮台灣味這一環令人遺憾，其餘
的配菜上倒也是盡心盡力，背景的台灣地標，台灣風景，劇中出現的台
灣小吃，檳榔西施，以及很重要的，裡頭有夾雜台語的使用，似乎可以
感覺到導演在出資方的制肘之下已經盡力的把台灣味放進電影裡。

    此外，作為一個戲劇而言，劇情也賦予電影中的主配角有情感上的
鋪陳，梁家輝對女兒的罪惡感，與社會疏離，以及他與妻子劉若英之間
的冷漠，不說話的女兒，這當中的衝突不和諧；甚至也帶出了一點台美
文化差異性的衝突。這使得電影即使風格上使我抱怨台灣味不大夠，但
基本上仍是一個好電影。

    回到宅變這部電影，則是導演對於自身文化風格的全面放棄。

    故事是發生在大宅院之中，在外國長期居住的男主角繼承了遠房親
戚的遺產，包括了位於郊區的一座荒廢的古老大洋房，而當他居住其中
時，發生了些怪事，逐漸的真相大白，原來這座宅院的主人熱衷於非法
購買死嬰養小鬼，用以致富，但也因為此事缺德，因此人丁逐漸凋零，
要不就是身體不減康。（俗話說的生兒子不長屁眼就對了）並且宅院之
中有些不人道的事情持續發生，如：囚禁那些天生有殘疾的孩童，利用
他們定期放血祭拜小鬼。

    但是，如同任何一部美國出產的電影一樣，這劇本對於看待「養小
鬼」一事，其實也就是X檔案的任何一集引用了某個羅馬尼亞民間從中古
世紀流傳下來的巫術導致什麼兇殺案等等的模式一樣，［人家X檔案還比
較深入］都不過是個簡單的元素罷了。而且你看了電影可能會有跟我一
樣的感覺，覺得他們的養小鬼好像跟我們理解的養小鬼不大一樣，我想
可能就是在美國的中國餐館點了份炒飯然後端上來了個四不像吃起來又
似乎是有炒過，但就是吃了不對勁－－就是這個感覺。

    該棟大宅院本身像是個洋房，其實比較像惡靈古堡一代的感覺。我
想台灣這種建築就算是有，不要說住了，一般人也不會常看到。而當中
的場景不注意的話幾乎很難感覺出這是在台灣，其中最重要的是：全片
都是標準國語發音，連一句台語都沒有。在這種情況下，觀眾的感覺就
是在看一部外國人借用台灣民間的某個習俗拼湊成了一個故事而已。

    那麼，儘管電影的製作品質非常高，收音、配樂、佈景等等可說是
非常精緻，是少見的高品質之作，但是電影的精神卻仍不折不扣的是美
式風，在台灣看這部電影，就像在台灣吃到從每美國空運回來的，除了
名字之外完全無法辨識是什麼的台灣小吃一樣。

    說了這麼多，到底這部電影恐怖不恐怖呢？相信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既然只是借用台灣民間習俗而已，運鏡手法等等算是佳作一齣，剪接節
奏，劇情推演還算ok，但最重要，最重要的還是劇情本身，也許外國人
看到養小鬼的情節會感到好奇，這份好奇吸引他們繼續看下去，也因為
他們好奇而不自覺的降低心防，因而對恐怖的「爆點」免疫力減退而可
能會被挫到幾下。但是對於毫不感到新鮮感的我們，期待的是那些我們
在夜遊時聽到的恐怖傳說，小時後聽司馬中原講的鬼故事，還是以前書
店常有的啥軍中鬼話校園鬼話，期待這種等級的我們，自然是覺得一點
也不恐怖啦！

PS:
關於前面討論的東西，有趣的是，以李安的斷背山為例，雖然從原著到
電影全都是外國，但是電影的靈魂裡卻感受得到中國文化。因此，只要
有心，就可以把味道帶出來。

這部電影的導演非常年輕，70年次的，這是我看的第一部他的電影，站
在支持自己人的份上，很期待他越來越進步。宅變嚴格說來不難看，但
就是個平淡無奇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