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場的吶喊


    到了有比賽的日子,心裡無法欺騙的就有了期待感。儘管在看的時候有時
昏昏欲睡,或者大罵調度腦殘,但是就像得了某種上癮的病,只要是棒球比賽
就會想看。


    說起來,我或許不是那種恣意年少瘋狂的人。也許認真訴說起來,會有些
讓人聽了有欣羨之感的事情,然而就我自己,卻不覺得真的有經歷過什麼,因
為青春而單純的全力為某個目標衝刺的記憶。但是,在漫畫、小說、電影之中
我卻能夠過份專注近乎偏激的汲取這些東西。可以同一部電影一看再看,且不
斷拉人陪伴,如果我是旁人,可能會看到那個漆黑的電影院中,被光影照亮的
我的臉龐上,眼裡閃爍著幽遠深邃的嚮往。


    精神以及物質方面,相較於其他人而言,我也許有個非常欠缺的童年。不
安的環境,像生活在雨中飄搖於大海之上的孤舟,終日惶惶不知何時將會翻覆,
渴望著不知在何處的彼岸的小小心願裡,塞不下那些恣意瘋狂的心念。但是,
並非從不去想那些年少該當的衝動,只是一個海上小小的浪花,就輕易的拍掉
剛剛萌發的夢想。


    從小就喜歡看漫畫、看電影,長大後的現在去回想,那個孩童必定是在其
中發現了一個嚮往的新大陸。週末的清晨,和同伴們揮灑青春的汗水,滴在漸
被夏天早起的太陽曬熱的紅土上,大聲吆喝,精神抖擻,共同朝一個目標邁進。
這樣的簡單情景,我不只一次在悶熱的市場裡一邊找錢一邊搬運時神遊過。


    等到漸漸脫離了原本的束縛,而能有自己的自由時,就像脫韁的野馬,一
但放了出去,就拼命的奔跑,不顧一切,也不管體力是否負荷,彷彿要把過去
被禁錮的死死的時間一口氣跑回來,近乎偏執,甚至危險。等到氣力散盡終於
頹然而倒,才發現,雙腿已斷,內腑以傷,靈魂像過熱的機器,近乎報廢。接
下來的時間就只能療傷。這時才明白,自己相對於世界上不同的人,也只是相
對的悲傷,沒有一個人有真正的自由。


    那時,棒球的熱鬥彌補了被強烈的挫敗擊潰的我,內心裡巨大的空虛。我
瘋狂的追逐每一場比賽,大聲的吶喊每一個play,彷彿叫喊的越大聲,挫敗的
感覺越會退散一些。那年是2001年底,是我在大學的最後時光,我不知道能否
畢業,不知道能否念研究所,我甚至不知道我接下來要做什麼,我能做什麼,
我的成績一蹋糊塗,我的愛情一蹋糊塗,我跟家人的相處一蹋糊塗,我從台北
逃避到新竹,逃避那個過去我鄙視痛恨的環境,逃避面對父母在市場工作的苦
勞,逃避面對假日清晨一到,必須到市場幫忙的責任,逃避自卑對我的折磨,
逃避家庭中長久以來的低氣壓。


    但我其實已經明白,我已經冷靜的知道自己以為的恣意狂放,不是單純的
快樂,而是激情背後隱藏的悲憤。我抽去了自以為的熱情,但現實上就是要為
荒唐付出代價的空白。我想我錯了,我必須想想自己真正的目標在哪裡,我不
能只是為了逃避而選擇用功,如此一來,逃避成功之後,我就變成了一個怠惰
的人。


    我記得,我看見了他們想贏的心情,想贏的執著,想贏的鬥志。那是當時
的我最欠缺的,單純卻熾烈的動力。我彷彿看見了過去年少的自己,在悶熱昏
暗的市場裡,仰望外面的陽光時,閃爍著夢想的眼神。任何一種時刻,單純的
突破現況,並且為了那個目標而奮鬥,那就是最棒的事情,也是那份初始的激
昂,我也許把事情複雜化了,給予那段歷程過分複雜的意義,用以解釋當時的
失志。在當下,人哪會想那麼多呢?從純粹求勝的堅毅眼神裡,我想我發現初
始單純的動機,想贏,我只是想贏,跟任何所謂環境命運無關。


    球場的吶喊變成了一種淨化,自此之後,看棒球這件事情,變成了一種上
癮的病,打開電視機,腦袋裡的理智固然看到有太多可供批判的東西,但是情
感上卻往往繼續沉迷於球與球之間,play與play之間的電光火石,好像所有的
人生就是球場上發生的事情,我們勝利與失敗,挫敗與懊悔,喜悅而瘋狂,或
者不論勝或者負,賽後我們都必須經歷一場沉澱,為下一場比賽,重新開始。
一場又一場之後,我們察覺了自己的成長,並對之感到欣慰。


    Milstein  09/01/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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