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路的女性觀點


一個簡單的故事一樣可以搭載附掛豐富無比的意涵。


掌控了鏡頭就是掌控了權力。在故事前段,我們無從得知被監視錄影機捕捉到的男子克萊德和女主角賈姬有什麼過節,使得賈姬試圖接近他,陷害他,使他因為假釋期間犯案再度入獄。但是導演顯然的讓我們看到賈姬擁有權利,她坐在監控室裡透過城市裡密佈隱藏的攝影機掌控,監視著被她盯上的克來德,再透過她的警察、律師朋友掌握關於克萊德的訊息:他在獄中表現良好因此提前出獄、他只要再犯馬上就會被抓回勞裡。


此外,有幾幕是這樣的:當賈姬從鏡頭中看到克萊德的動向時,她運用女性的優勢,用嬌弱的語調向上司表示身體不舒服而早退,其實是跑去找克萊德;以及當克萊德跑到別人監視的管區時,和其他同事交換位置;這些人都是男性,而且沒有一個人拒絕她。


這樣的橋段傳達了訊息是:一個女性掌控了監視他人的權力,而且濫用了這個權力,而這些濫用也因為她利用了女性特質而沒有被質疑。可以說這些微妙的小地方讓女性觀點主導這部電影非常的自然,相對於男性價值觀為主體的多數電影而言,這是我覺得這部電影很特別的地方。


電影還不僅僅於此,接下來的發展有更激烈的衝擊。


(以下有電影劇情)


導演賣了個關子,讓觀眾好奇到底克萊德和賈姬之間有什麼過節,使賈姬如此的悲傷。克萊德一開始被認出來是因為賈姬在監視錄影帶看到他和女子到郊外性交的場面,然後,關於克萊德這個人,導演讓他看起來像是個成一個沒有職業,會和餐廳女侍調情的混混,他身邊的朋友看起來也不是什麼善類,因此,他加諸於賈姬身上的傷害,「強暴」不意外的是選項之一。我認為導演甚至故意引導觀眾往這個方向去想,因為相對於克萊德,賈姬和她的岳父岳母這裡的描述有點語焉不詳,只大概知道她的丈夫和女兒已經死了,而且因為此事她和夫家有些疏離,但是卻不是交惡,我們仍可以感覺的出來兩方對彼此是有情感的。


原來克萊德是撞死賈姬丈夫女兒的肇事者。


為了報復,加上克萊德沒有認出賈姬的臉(克萊德後來說,車禍致死案開庭時他根本不敢正視賈姬的臉),使得賈姬得以一步步的接近克萊德,並且有了性關係。這時,賈姬馬上製造了被強暴的跡象,她和克萊德做完愛後馬上奔跑而出,故意讓監視錄影機照到她受傷(自己弄的)倉皇逃跑的樣子,然後報警讓有前科的克萊德馬上被抓走。這就是賈姬的復仇。


前半段看到的是賈姬擁有監視的權力,並且運用女性特質濫用這個權力;後半段更是發揮到極限。


基於她對丈夫女兒的愛,她要復仇。為了復仇,賈姬連自己的身體都可以使用,讓對方進入自己的身體射精後,取得保險套上的精液,抹到自己的陰道內,打傷自己,使奔逃的自己被攝影機錄到,完成她的復仇,完全讓她的監視權以及女性特質兩者運用到極限。


在男性沙文主義社會裡,被視為男人財產的女人身體,在賈姬的眼中不過也只是一個復仇的工具罷了。導演從未去辨證性別觀點差異,而是極自然的就用自己的女性觀點來說一個故事,這種理所當然的態度,我想是電影最風格風格之處。


(更有意思的是,賈姬還是先讓克萊德「服務」自己之後,才讓克萊德進入。)



但是克萊德、以及他身旁的朋友,其實並不是什麼壞人,他們只是些邊緣人罷了。導演逐漸的揭露他們的真相,其實他們都有自己的悲傷。導演並沒有很扁平的把他們打入黑五類,而是逐漸還原他們的面貌讓賈姬的復仇變的荒謬。


 
導演鏡頭下看到的,克萊德居住的位於紅路的廉價公寓,像是被放棄的都市計畫區,到處是空地和雜草,路上滿佈垃圾,破敗荒涼,充滿危險。而克萊德等人其實只是被社會驅趕到這個角落自生自滅的可憐的人,一樣是鏡頭,前後卻產生不同的印象,原本覺得他們是居住在這裡的敗類,後來則覺得他們是被社會遺棄的弱者。復仇者的賈姬原本是受害者,但是到後來,她比較像是運用權力壓迫克萊德等人的加害者。導演不讓復仇者/被復仇者、受害人/加害人的角色成為故事的前提,反而是用一段簡單的線性故事讓這兩者之間的界線模糊,進而讓復仇的荒謬性顯現。



因為,賈姬的恨只是因為無法原諒自己,在他們出事的早晨,對女兒和丈夫的惡言相向,而這些竟成為最後的對話。克萊德只是她轉嫁情緒的對象。


克萊德被她陷害之後,她從監視畫面中看到他從不認識的女兒前來尋找他,克萊德曾經隨身帶著她的照片,眼裡是無盡的關懷。想到當時克萊德眼裡的無奈與企盼,使得賈姬撤銷了對克萊德的控訴。認清了自己的賈姬,終於和夫家連絡,願讓丈夫和女兒的骨灰灑落在生前他們最愛的地方。復仇讓賈姬明白她恨的人其實是自己。


表面上看來,這只是一齣從傷痛中走出來的故事,但是導演至少放了兩個命題搭載在故事中:


第一個:影像本身是客觀的,卻會因為人的主觀而有不同的解讀。也就是關於克萊德及其友人們的描述。電影就是這樣的東西。賈姬透過監視畫面,我們透過電影畫面,我們都在用主觀意識去建構出一段故事,卻都不知不覺的先入為主,自以為是。導演刻意的讓故事抽絲剝繭,不掉換曼,也就是測試了觀眾先入為主的歷程。(當然也需要說故事技巧,把故事說的讓人想看下去才做得到)。不過個人認為,這個命題沒有太深入尖銳的探討。導演比較只是利用「監視錄影」這個題材來發揮而已。


第二個命題是我認為比較深入的,就是導演看到的獨特女性視野,一種將男性世界輕易打破的觀點。先前說到的賈姬讓克萊德為她服務的一幕戲,是三點全露毫無保留的。鏡頭語言不言自喻:女人不是男人的禁臠,性只是達成目的的一個手段,鏡頭的解放暗喻的是觀點的解放。


11/25/2007 Milste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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