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抹挖出來的舊文章




清晨醒來,早上八點,今天難得早起,作息稍稍調整的正常一些,於是感覺到許久不見的清爽。還是有些睏,不過早上的陽光和煦,把睡意驅散了些。有點涼,但不至於冷,沁涼的霧氣和溫暖的朝陽輪番拍打著臉龐。


道路看起來好乾淨,尤其是被陽光的金粉舖著,有幾輛單車,上頭騎著趕時間的中學生,看來是無暇欣賞這個清晨即景,不過也可能是因為他們習慣早起,所以不會多加心思觀察這些。我失眠了幾個晚上,才恍若隔世般的,覺得清晨的時光令人悠閒,想要駐足停留。


幸好不是在最繁忙的時間和交通幹道,路口的櫻花(是嗎?)開放著的姿態才可能存在著被適合欣賞的角度。有好幾棵玉樹臨風直挺挺的立在那兒,正在路口一座小學的對街,她們托著幾分的陽光,散散著一團微微和煦光亮似的瀟灑。昨日夜晚,才似有感應般的覺得會下場雨,若是下了,今日可能看到的是略略哀傷著的默哀姿態的她,用樹枝想替掉落在地上的花瓣遮雨,那不忍的模樣。


我想起前幾日失眠間的迷濛時間內做的夢,似乎是夢到D了。算算時間,他應該是該離開台南了吧。只是不知道他是否回到台北,還是到另一個城市的學校就讀,還是又進了他逃離過的部隊?不論是哪一個,D還是孤獨的嗎?醒來了,才剛忘記夢見D的內容,就想起了S,這更是一個遙遠的故事場景被拉進思維的屏幕之上了,就像翻箱倒櫃找某一樣東西卻意外掉出了一捲錄影帶,抱著懷疑的心情放進了錄放影機觀看,很多的記憶才一下子掉了進來,腦子就像突然裝滿水的容器一樣,水緩緩的溢出的聲音在冰冷之暗室裡有如喃喃自語之病,於是愣愣地想著,在何時何地,與S的最後一句交談,是什麼?


可是卻想起更早以前的記憶,送S到她家公寓的門口,與她道別後回首;遲疑;再回首;而與她緊緊相擁,那時想起了更早更久以前的與她的別次擁抱;似乎每次的擁抱總是那麼悲傷。


腦海裡閃過小說故事的情節的發展:她在偶然的觸發之下將人生之中所經歷而造就的情慾之糾葛通通翻湧上心頭,那只是一個生活之中看似無關緊要的小小事件。(我喜歡這種莫名其妙的情節,因為人的心理狀態就是那樣不合理)珍突然的像是要追尋什麼似的跑到一個很遙遠的地方找一個自己似乎暗戀的人,她把她那個暗戀的心態做了再清楚不過的剖析,一個她過去不曾做過的過程,在正正反反的辨證之後她發現一切的根源來自一個她(似乎)遺忘的創傷。這些創傷以秘密的型式躲在她的心裡,她發現一直在她身邊不遠但不是最近的明,他內心的秘密散發出一種特殊的氣味,這些秘密把她們兩人其實早已緊緊的綁在一起......


以及另一個小說的開端,那是從一部電影得到的啟示,故事是說他在醒來之後發現一切都變成了廢墟,這個他熟悉的故鄉因為某種原因一下子消失滅亡了,他開始思索著這些被消滅的東西之所以消滅的原因,但他發現在他的記憶裡有個重要的東西不見了,使的他難以接受眼前的一切,於是他踏上旅途,希望藉著看到原本熟悉的東西,使他想起,在滅亡之前,他想到了什麼。


但每一個橋段都走到一個死胡同裡面出不來,就像我的夢到的他們的這些夢境一樣,我常常在回想夢的內容,但卻馬上想起另外一個更早以前的記憶,悲傷的理由好像太多太多了,每一個單一故事之間都藕斷絲連著一條無形的線,這些故事構成我悲傷的經緯;而我卻難以架構出全部造成悲傷之結界的範疇。有一個封印在那邊,就像故事的女主角在幼年時即受到的創傷般,在創傷之揭露之後,就很難然後下去了。也許此即是我的難以突破。


創傷之後的然後是什麼?


總是任由記憶的傷痕在那邊隱隱作痛,連呻吟都不敢了嗎?生活無時不刻的被記憶撕裂著而沒有自覺,一個交談之中無意的玩笑也會傷害了自己,這是多麼脆弱的一個個體,在社群之中無法生存。表面上的樣子與私下的面貌大不相同,曾經在心裡根植著的自我認同是那兩相矛盾而並存的不同意識,就像有不同的靈魂在佔據同一個肉體似的,使第三個負責承受痛苦的人格快要因應而生。但其實沒有,兩個不過只是把對方的反面表達出來而已,其實不論是憤怒的珍或者是柔弱的明,都是自己的反面而已。


D君說他在軍校的最後半年,就快要撐到畢業了的時候完全壓抑不住他的焦慮。在夜點前仍逗留在外,他述說他翻過學校的大牆時感覺到的自由空氣有多麼清新。每回,從鳳山坐自強號回到台北與我見面聊天之後,總是極度厭惡不甘願的回到他必須回去的圍牆之內。他說那就像監獄一樣,把他的心禁錮在很深很黑的地牢裡。班長、排長非常緊張,此事驚動到校長的層級。在部隊裡這樣的事情怎能允許?他說他在網咖裡鬼混,就是不想回去,這不是第一次,又好幾次他在夜點之後翻出大牆,利用休息時間偷取自由。只是那次他真的憤怒了,現在還是找不出那時的引爆動機是什麼。


他的上校父親尤其不能忍受,為此使他的家庭之中的氣氛非常不好。他說他懷著沒有高中可唸的自卑心情去到那裡,他已經無法繼續在那個讓他有如屍體一樣的地方生活。於是只好在最後一個學期辦了休學,想必他的父親用了不少軍人退休俸來還三年來軍校支付的學費吧。


他後來也考取了成大,只是自此開始我們漸行漸遠。很久之後他告訴我這段故事後我才完全明白他那時對我的情感,以及我難以理解的對他暗戀的女孩的癡迷的真正原因。他是那麼的不自由,所以台北的我們變成了他的自由。等到一切走向了無可避免的毀壞之後他爭取到了自由的空氣,我們的距離於是瞬間拉的好遠好遠。這段時間我們都發生了很多不快樂的故事。唯讀那時與他徹夜長談的記憶沒有變質過。當時他好不容易約到了F與他去看電影,最後的分離卻是他看到當F的男友來接他時F的雀躍神情,那「終於明確知道該放手了」的悲戚神情。那是他與F最後一次連絡吧!是這個原因成為他逃離軍校的衝動嗎?


而他那其實不算和睦的家庭可能也是動機。任何事情的表象有時會美好的讓人難以接受殘酷的真實。也許人前看似恩愛的夫妻,私底下經常為了嫉妒、佔有、控制、任性的種種理由而大相爭吵。我知道原來,其實,他曾在滿屋子的碎玻璃之中,想摀住耳朵遮住酒醉的母親的哭聲,驚恐著等待夜歸的父親,害怕著即將的暴力;與我如出一轍。


為什麼我以前曾經這樣認為?認為他比我幸福太多?


我想他不知道我現在住在新竹,出沒在工四館,或者甚至他根本也在這裡?或者他也化身成某一個帳號,在網路之中多次與我擦肩而過?在這裡,我處在一種隔離狀態似的埋首於工作之中。然而在這個環境裡卻也產生了矛盾,一些使我想要逃離的矛盾。我從墮落之途中奔跑回來,然而認知差異卻讓鬥志受到打擊。是否還不夠?還需要再更清楚一些,更透徹一些?還是說在幽冥的異次元空間中,我的偏執觸怒了誰,而制裁我,使我運勢不順?使我迷途往返?


比的上像他那樣,膽敢翻越營區圍牆,叛逃那個他認為壓迫他的團體,得到更明亮的道路嗎?那個軍校校區很大,仍然是個牢籠。


這裡,有雨有霧,也有陽光;有繁花盛開,也有落英繽紛,有凋落之悲傷,以及紛亂錯落顛倒雜置的記憶,一座迷惘之城,我的迷城。


03/16/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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