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4/05
1033列車-南京

原本計畫一小時半的交通時間變成了八小時,搭上1033列車時心情不大好。吃完泡麵水果後就爬上上鋪聽音樂看書睡覺,有點悶熱,其實也沒睡著。途中突然很想吃魚,走到餐車去瞧瞧,一隻魚要一百五十塊人民幣!只得作罷。

途中跟一位哈爾濱的大姐(也只比我大個一兩歲)聊了起來,她說話本身是不失禮數,但其實她有些意識形態上的無禮,一種輕易的以主觀的價值去評斷他人的粗魯。因此到後來也不想浪費時間繼續聊天。如果是我,即使不認同對方的思維(比方說政治議題),我也不會太快去評斷對方對錯。

有人認為愛就是一種坦白,包括坦白自己的慾望與佔有,並且為這份坦白付出自己的決心;但愛又為什麼不能放手讓對方追求自我呢?重點是,不論是哪一種,誰也沒資格說你是錯我是對吧?這樣的武斷讓我覺得,雖然她由於業務而必須四處與人交涉,而有一種圓融的話術,但是內在卻有一種本質的粗魯。

我常講,對事情的Judgement是觀察一個人的內在最好的方式,對人的judgement則可以看出一個人的涵養。我認同她的愛情觀,那體現出她一種個人特質,但她隨便的對別人的價值觀作出評斷,這一點給了我很壞的印象。

到達南京火車站,再換搭地鐵到珠江路口站,步行抵達南京國際青年旅舍時已經接近九點了。酒把裡頭三三兩兩坐著幾位旅客。從早上四點兖洲下車開始,到因為沒搭到動車而改搭了八個小時的火車的現在,身體已經非常疲累。

我拿出台胞證check-in,坐在吧前的女孩感到新奇而問:「台灣來的啊?」我笑答:「是啊!」「妳呢?」「…不告訴你。」(啥……?莫名奇妙。)吧前還有另一個男生也湊了過來,我們便閒聊了起來。

這裡的氣氛又和西安青年旅舍不大一樣,但也可能是那時在西安我沒進到酒吧去晃晃吧。總之是放鬆open的環境,因此一下子就聊了開來。但我想也是我的性格之故吧。我想當我在旅行時,自然隨和的那一面會顯露出來,而易於開始一場聊天。

但是這幾個朋友:一個故作神秘的女孩、一個說要找機會出國而先隨便在南京念短期進修的男孩、一個講話很跳躍式亂裝熟的男生,稍稍聊多一點,就覺得不甚投緣,我就脫離那裏了。他們停留在這裡並不是作為旅行的落腳,我甚至嗅到一股逃避現實的味道。我知道有的人是隨興去哪就去哪,愛留多久就留多久。但有的人則是自欺欺人自以為是瀟灑。我不知道她們其實是哪種,我有可能誤會她們,有可能我只是偏頗,至少我可以委婉離開這個和我不搭的話局。



有一個日本女孩到前台旁的公用電腦查詢資料,並且詢問服務員些事情,我便主動前去認識她。她明天就要搭飛機離開了。一開始當然還是多到爆的日本話題來起頭,比方說最近的劇情熱血到不行的海賊王……另一位男生也加入話局。不過大多時候還是我在扯了。這位年紀略小於我的男生是位住院醫師,該看的漫畫也全都看齊了……真是莫測高深……隔天我和他多聊了些,他還真是個文青,侯孝賢、蔡明亮的電影無一不漏。但是我和他始終沒有聊得更深,實在也是頻率不合吧。

後來回到我入住的三人間時才發現,原來那位日本女孩奈良梓(Nara Azusa)是我的室友。

一路走來,能夠聊的下去的朋友,都是能夠聊的較深入,頻率相合的人。這一點,不論是平常的生活還是旅行的途中,都是一樣的。

她坐在床上安靜的將旅行記錄在日誌裡。我想和我現在在部落格寫這些是一樣的行為。紀錄是種反芻,咀嚼體驗的種種,這個過程中將伴隨著情感的重現,我們在腦海裡重新走了一次踏過的足跡。理智同時被喚醒,我們在感動之後,意圖賦予這些經歷意義,使他們有存在的理由。

我認為有些人的旅行是在追求瘋狂的經歷,他們會往危險的地方走,會將自己因為漫不經心而導致的意外當作很cool的經驗四處宣揚,這些人其實是旅行去 (travel “to”)追求瘋狂的記憶,而不是旅行在旅行本身(“travel”)。

旅行使我們感觸良多,使我們感動。我們因為感動而賦予它意義,那些記憶的客體便因我的感動而存在,而我的感動本身亦標誌了我的存在,意言之,我們的肉身原本也是無意義的個體,但卻因為情感的存在而被賦予了意義。旅行使人發現自我,便是在講這樣的機制。 有人說她在旅行時重新找回了感動、有人說她重新思考自己的責任,不管是哪一種,都是由於旅行的過程被激發了感觸而來。而因為這些過程,使得旅者們的靈魂被淬煉。我們觀察那些長途旅行回來的旅者,眼神裡無一不透露一種堅定。

自我存在是件偉大的事情,意味著我們擺脫了虛無的恐懼。我們必須相信,或者我們選擇相信,因為我的存在,世界有了它的意義,而我是包含在這個世界之中的,無意義的集合之中是不可能包含有意義的子集合的。因此世界是有意義的。

旅行-如同我們任何熱愛的興趣一樣-最終都可以提升成一個哲學問題。



我告訴她,之前旅行在東京,走在回上野的街道上,晚霞已沒,華燈未上。天空正暗下來但城市還沒被點亮。我亂走拐進住宅區,公寓的燈都還是暗著的。這是一天中的魔幻時刻,城市突然壟罩在殘存著暈黃紫霞的黑暗之中。走在陌生的街道上,聽著完全不懂的語言,我突然感覺悲傷。突然驚覺一種荒謬:

“Why am I here?”

“How do I get here?”

“What I’m doing here?”

“I think…..I think…. that’s the moment travelling meaning appears”


“I believe that’s why we love traveling. We are always travelling”

由於青年旅舍隔音甚差,隔壁入住的朋友在先前就已反應被干擾。儘管我們壓低音量,但是由於談的深且欲罷不能,還是驚動了隔壁來敲門抗議。雖然很想繼續聊,只得就此打住。

隔天一早,我特地登門道歉。幸好隔壁的北京女孩是爽朗的人,直說沒事。

我和奈良梓一起去吃早餐。直到最終她整理好行李退房離開,我送她到旅舍門口,都感到還有很多話沒聊完。雖然感到遺憾,卻也不以為意。旅行的相遇就是如此,只要有緣,加上網路的無遠弗屆,之後總會再有機會徹夜長談。

回到房間,原本空著的上舖此時住進了新室友,但可能是坐長途車來,正在熟睡。

我打點了一下,將單眼相機裝進小包後就輕裝出門,開始我的南京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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