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結束了冗長厭煩的會議,我搭電梯到五樓,再步行上許久沒上去的屋頂。天空中有些烏雲,但不到壓迫感的地步。已經接近黃昏,烏雲的邊角被夕陽染黃,像暈燙開來的水彩,均勻漸層的染滿西方的地平線。而天地交界之處卻還是光亮,夕陽藏在暮靄背後,輪廓模糊,透射出柔和的陽光。我發現天地交界處是一條水平的亮帶,原來這裡看的見海。

視野並不寬廣,對街近景是正在搭建的公寓鷹架骨幹,中景則是鐵道兩旁整理中的平地,遠景的兩側被低緩丘陵佔據,這一面因為有空軍基地之故而無高樓,因此得以遠遠望向海的一方。但那條海之亮帶也只是一小段而已,若不是夕陽的光輝,我不會發現它。海邊有架風車,我看見海上一艘船輪,緩緩從風車的左方,駛往右方,沒入海平線之後──因為這個相對運動,我才確定那是海。

靜靜的看著痴迷了。

心與物,兩者缺一不可。若沒有心,即使面前是驚天動地的壯闊美景也是無動於衷;若沒有物,再怎麼想要寓情於景也無濟於事。而這當中,又往往需要巧合、意外的催化方得圓滿。只要緣分對了,偶然屋頂發現的侷促海景,也能教人癡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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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不僅僅滿足於人們公認的美景,知名的地標。許多人對旅行的想像,僅僅圖一個象徵意義的到達。比如人曰巴黎如何如何,所以我也應該前往。不,我不僅僅想要這些。我絕對同意巴黎是個很棒的城市,我也會前往,但我真正追求的,是屬於我的巴黎,屬於我個人擁有的巴黎記憶。因此我的旅行將迥異於他人,我帶著想像出發,卻會帶著平常心造訪,不輕易失望於「原來不過爾爾」,而靜靜等待緣分的降臨:人與人之間,人與物之間的緣分。於是,眼中的巴黎鐵塔也許無甚稀奇,但因為前往那裡而偶遇的種種,卻形成閃亮的回憶。

紐約、倫敦、撒馬爾罕……也都將是如此。

我知道這種心態是基於對某個因旅行而實踐的信念而然,而這是最最自我,自私的,也正因如此,才得以有前述「屬於我的巴黎記憶」的可能。

多數的人總想像一個美好的場景,把自己以及某個人放在其中,圖的就是一個「那將會是多麼浪漫」的想像。我追求的不是這個,至少不只是這個。如果只是這樣,那這個某人是隨便誰都可以的,這個場景,也僅僅只是作為自己那蒼白的浪漫想像的一個背景而已,一個與自己無關的背景。

完全的自己,感受那個情景,那份感動,而且是最自私的,最只有自己才能懂的。

近來,某個新的信念,脫胎自剛剛那份純然自我的信念,意想不到的產生,並以意想不到的速度滋長。

你想要和某個人一起經歷上述的感動,且非她不可。而且你這份感受本質上是自私自我的,因此你嚴厲的認定,只有她,只允許她,只想要她,才可以被妳放置到這個情境與感受之中。你不允許別人來分一杯羹,來沾染你這份感動。而之所以只有她,是因為你知道她也喜歡旅行,她也擁有和你一樣的信念。也許並非完全一樣,但是這份共識已經足夠。她不是像一般人那樣只圖表像的旅程,她和你一樣,追求某種實在的感動。

我又開始回顧過去,檢視與比較。我發現,過去的我儘管也同樣擁有熱切的心靈,在燃燒的熱情之下懷抱許多熱烈的夢想。我肯定這些,但現在也批判這些,我少了底蘊,少了深度,理性太少了點,考慮太少了點,關於「決心」,我思考的太少了點,我只憑著一團火,不分青紅皂白的就全燒了。但現在,我不一樣,我經歷了更多事情,更多挫折,以及更多傷痛。我確定的是,「批判性」現在已經是作為前提的來檢視當下的自我。這份批判性,過往的愛情中的我是完完全全沒有擁有過的,以前就是燃燒,一昧的燒。而現在,雖然本質還是一團火,但有了批判性作為適度的冷卻劑,有理性作為引導,不使熱量亂竄,燒傷四處,不使愛恨過頭,使局勢不可挽回。現在的自己,是人生中最好的狀態,我相信這樣的自己的想法,並非廉價的空話。

我靜靜的看著海,內心起了股堅定的想法,一種感動突然充斥著內心。


Aug/09/2011 Milste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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