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lstein

關西

    十月十七日，我騎著機車到關西營區報到，接著就展開了為期三個
月的部隊生活。這裡絕大多數的新兵都跟我一樣，是國防訓儲後備軍士
官人員，俗稱國防役。在這裡受完三個月的基本訓練之後，並不會像其
他一般兵一樣分發到部隊，而是直接到已經談妥錄用的公司報到，然後
在該公司任職四年。

    由於身分比較特殊，我們受到的待遇和一般兵比較起來是優渥許多，
這主要是指課程的安排上而言，因為每週的課程當中有穿插為國防訓儲
人員設計的課程，如國防工業發展以及軍事科技等等，因此不會是天天
出操的日子。再者，營區最高長官是新到任不久，根據去年同梯的同學
的生活，兩相對照，可以知道這位長官是比較會放福利下來的。但是操
課的課程則和一般新兵訓練無異。假使沒有那些通識課程的話，我們受
訓的時間就和其他一般兵一樣將只有一個半月左右。

    在這裡，住久了，一切也都習慣了，因為自小就在市場幫忙工作，
這樣的經驗讓我比較耐操(我想)，因此除了偶爾對長官做事情不夠完善
感到牢騷以及抱怨某些狗屁倒灶的制度之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軍隊
就是個把人磨練的更社會化、機械化的地方。一開始，對於自由會非常
的渴望，但接下來開始放假之後，就覺得有些麻木，而且我們都知道受
訓期間只有三個月，再怎麼樣三個月過去也就結束了。

    想要鍛鍊自己的人，不論是什麼身分、在什麼地方，都可以鍛鍊到，
相反的，本身喜歡偷懶、做事情苟且的人，不論在哪都是躲在角落不做
事情的一群。我不認同某些人的看法，認為我們這樣的訓練過於半吊子，
因為我看到許多同學會在自由時間做伏地挺身、仰臥起坐等等進行自我
鍛鍊。當然，也有些人，會在班長已經開始喊集合時，慢條斯理的繼續
抽煙，然後慢慢的尾隨最後入列，拖延所有人的時間而不感到不妥。只
是這樣的人不論在哪都會有一定比例的存在，並非這裡特有。

    不論怎樣，關西的日出，以及往四方望去盡是山、往更遠望去可見
到高聳山脈的稜線若隱若現──這是這裡我最愛的東西。

    每天早晨五點二十分醒來，折好棉被盥洗完畢之後，我便會站在大
寢室外面的走廊，往東方望去。我的速度頗快，這時其他人多半還在忙
著整理內務。現在已經是冬天，凌晨很冷，黑夜很長。五點多時，太陽
尚在山的後方，漸漸的上升。他的光卻會先將東方一角的天空照亮。有
時，晴空萬里，東方就是幾近漆黑的深籃色的邊緣，被畫筆勾上了一小
抹一小抹的金黃鑲邊，然後這塊鑲邊逐漸地擴大，先是一小塊、一小片
、一小張，慢慢的醞染開來，直到整個天空被淡藍透明的清水洗過似了
的明亮，而太陽耀眼，無法直視，光彩奪目緩緩上升，空氣慢慢慢慢的
逐漸升溫，涼風吹拂，而感到清新。若是晴而有雲，那麼，那剛開始的
金黃鑲邊之上，和深黑藍天空之間，會看到雲的邊緣被先行到達的陽光
照耀折射而出的瑰麗色彩，雲在夜空是黑黑灰灰的，到了接近東邊的稜
線時，就變成了帶著紫深紅色，於是東方的天空可以看到數種色彩層遞
而上，紫與紅的深淺度，隨著時間、隨著日出而慢慢消褪、慢慢變淡；
若是冷氣團南下的濕冷天氣，那看到的就是灰黑的厚雲漸漸地變的淺了
點、亮了點而已了。

    從三樓大寢往東望去，正對著一個河谷，凌晨時，路燈的燈火沿著
河谷蜿蜒著，日出時，漸漸地亮了、河谷也漸漸地醒來了，日出的陽光
穿過河谷而來，那是一座帶給我們光明的日光河谷。河谷裡有稻田、以
及河流，應該還有許多樸實的農家，他們在那裡仍過著靠天地水生活的
農耕生活。他們是否知道，從我們這兒看來，他們的農舍坐落在全世界
最溫柔的地方？六點時，旅集合場的司令台會撥放起床號，有四個小節，
每節四個音符，應該是用低音管之類的銅管樂器吹奏的吧！聲音渾厚、
嚴肅，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每次我都是看著那座被清晨陽光漸漸擁抱著的
河谷而聽到那樂聲，我覺得它剛強的調性之下非常祥和。

    只要不是陰雲覆蓋整座天空，往東南方望去，可以看見中央山脈(我
猜)的稜線，因為太高聳太遙遠，不稍微留了心的話就不會發現。近山是
綠、遠山是淡綠、遠到那條稜線時，則只有淡淡的灰綠了。有雲時，雲
海會把稜線遮掩，山若隱若現若仙；晴空萬里時，便會看到，無數神聖
的山盡在眼前與你對話。

11/19/2005  Milstein